黨哥兒鼓起腮幫子，用力一噴，噴出一口水灑在牙刷上。

紅姐兒蹲在旁邊看，小臉上盡是崇拜。

哥哥就是厲害，噴水都能噴出花來！

這時，幾個小孩子從遠處而來，走在前頭的是黨哥兒的二號小弟——王小明。

王小明看到黨哥兒的瞬間蹭地一下跑了過去，神色激動。

“老大，你要有阿爹了！”

王樂緊跟其後，也道：“葉書記要給你當阿爹，韶光嬸子親口說的。”

黨哥兒驚得咽下漱口水，扭頭看向王小明。

他怎麽不知道自己要有爹了？

王小明覺得黨哥兒太淡定，想了想又道：“真的，我們沒撒謊。”

紅姐兒迷迷糊糊地看著王小明，小聲問道：“葉書記是葉叔叔嗎？”

王小明重重點頭。

紅姐兒一下子樂了，放下牙刷，抱住黨哥兒樂滋滋道：“哥哥，我喜歡葉叔叔，想要他當咱們爹。”

黨哥兒摸了摸她的腦門：“紅姐兒乖，別說話。”

紅姐兒撅了撅嘴巴，不是很滿意黨哥兒的反應。

黨哥兒掃向王樂：“我阿母說了什麽？”

王樂學著亮嫂子和葉韶光的語氣神態模仿了起來：“人葉書記是個幹部，又是城裏人，搭上他不虧。咱們這種人怎麽配得上喲，人是天上的人，咱們是地上的泥，哪裏配？”

“我阿母說女人的話得反著聽，說不要就是要，說不能就是能。”

“你阿母就是想要嫁給葉書記。”

王樂篤定道。

黨哥兒板起臉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，顯得不太高興。

“知道了，你們回家去吧，我和紅姐兒還有事。”

王樂不想走，他們都好幾天沒和黨哥兒一起玩了，很不習慣。

王小明去拉王樂，不滿道：“走了，老大還有事呢。”

王樂怏怏不樂地走了。等他們一離開，黨哥兒扭頭囑咐紅姐兒：“紅姐兒，剛才聽到的話一句也不許說出去，知道嗎？”

紅姐兒不明白為什麽不讓說，但是黨哥兒既然說了不許說，那就不說。

“我不說。”

黨哥兒牽紅姐兒進屋，隨後搬了凳子去廚房拿早飯。竈臺太高，不用凳子墊著，他夠不著。

“紅姐兒乖乖在這裏吃飯飯，哥哥去找葉叔叔說話。”

紅姐兒立刻擱下勺子，撒嬌道：“紅姐兒也去。”

黨哥兒板起臉：“阿母說飯飯要趁熱吃，紅姐兒要乖，哥哥很快就回來。”

說完不允許反駁便出了屋子。黨哥兒走到葉紅軍屋門前，踮起腳尖敲了敲門。

“叔叔，你起床了嗎？”

葉紅軍正睡得迷迷糊糊，乍一聽到孩子的聲音，霎時間驚醒。他揉著眼睛走下床，打開門抱起黨哥兒。

“黨哥兒吃早飯了嗎？”

黨哥兒打量著葉紅軍，他沒見過阿爹，但他見過其他人的阿爹，知道阿爹一要強壯，二要有本事。

葉紅軍長得高高瘦瘦，看起來並不是很強壯。

黨哥兒有幾分嫌棄，暗想：葉叔叔一點都不瘦，怎麽能當我爹呢！

可是阿母喜歡他，為了阿母，他也只能認了。

黨哥兒嘆了口氣，板起臉道：“叔叔，我能問你件事嗎？”

葉紅軍見他一臉嚴肅，連忙將他放下，半蹲著和他對視。

“當然可以。”

“您結婚了嗎？”

黨哥兒想了想問，他知道男人只能結一次婚，如果葉叔叔結婚了，那他就不能娶阿母了。

葉紅軍不明白他為什麽問這個，但還是答道：“沒結婚。”

“那你喜歡孩子嗎？”

提到孩子葉紅軍立刻想到乖巧可愛的紅姐兒和懂事聽話的黨哥兒，毫不猶豫道：“很喜歡。”

“你覺得我阿母怎麽樣？”

葉韶光怎麽樣？

葉紅軍暗想：狡猾又愛貪小便宜，還不老實，渾身都是毛病。

“很好，既努力又勤奮，是個合格的母親。”

“那你喜歡阿母，想要娶阿母嗎？”

葉紅軍楞住，這才哪裏到哪裏，他之所以對葉韶光特別，不過是可憐她而已，絕對沒有其他意思。

被一個孩子當面問娶不娶的話，葉紅軍有幾分尷尬。

他摸了摸黨哥兒的頭發：“這是大人的事，黨哥兒要等長大才能說哦。”

黨哥兒推開他的手：“不喜歡老實說就是了，做什麽騙人。”

“哼，你不喜歡阿母，阿母也不要喜歡你！”

說著，黨哥兒像泥鰍一樣越過葉紅軍跑走，留下一臉茫然的葉紅軍。

葉紅軍實在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，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話惹惱了黨哥兒。

等等！

剛才黨哥兒好像說了“阿母也不要喜歡你！”，喜歡？葉韶光喜歡他？

怎麽可能！

他從來沒在葉韶光身上看到一絲一毫的喜歡，只在她身上看到沒有盡頭的算計。

呼出一口氣，葉紅軍尋著黨哥兒跑走的方向追了過去。

另一屋，黨哥兒鼓著小臉走進屋。

“哥哥，葉叔叔??????”

黨哥兒打斷紅姐兒的話：“紅姐兒，不許提葉叔叔！”

過了一會，黨哥兒走過去抱住紅姐兒，哄道：“以後哥哥保護你，咱們不要阿爹好嗎？”

紅姐兒蹭了蹭黨哥兒，她看得出黨哥兒不高興。

“哥哥，怎麽了？”

黨哥兒不想說葉紅軍的事，摸了摸紅姐兒的肚子道：“紅姐兒吃飽了嗎？”

得到黨哥兒的關心，紅姐兒吧唧嘴，不再糾結黨哥兒高不高興的事，笑瞇瞇道：“飽了，你摸，鼓鼓的。”

跟在後邊的葉紅軍將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完全，腦子又是迷糊又是激動，他問自己：如果紅姐兒要當你的女兒，你要嗎？

毫無疑問的，他想要。

只是，他想要又能如何，自己總不能因為兩個孩子娶人家阿母。

嘆了口氣，葉紅軍偷偷走了，暗想：以後還是和葉韶光疏遠一點吧，省得孩子誤會。

葉韶光提著一桶衣服往家裏走，路上有人問：“韶光，你和書記怎麽樣了？”

葉韶光笑道：“就以前那樣唄，還能怎麽樣？”

那人打趣道：“不對啊，聽孩子們說你和書記好上了，準備結婚了吧，什麽時候擺酒？”

有人接著道：“結婚了可一定要說，咱們給你砍樹做家具。”

問話的人沒別的意思，就是閑著無聊找點話題而已。

“不可能，這事這輩子都不可能，你們就別打趣我了。”

葉韶光說著快步離開，心裏疑惑極了。亮嫂子這樣說就罷了，怎麽大家夥都這樣說？難道她和葉紅軍走得太近惹閑話了？

不行，她得和葉紅軍疏遠起來才行，絕對不能讓孩子受委屈。

心裏裝著事情，葉韶光的步伐越邁越大，不一會就到家了。

剛進屋，黨哥兒沖過去抱住她的腿，安慰道：“阿母，黨哥兒保護你，你別傷心。”

葉韶光放下木桶，一把抱起黨哥兒，照著他的臉頰吧唧了一口：“怎麽了，黨哥兒受什麽委屈了，嘴巴撅得能掛水壺了都。”

黨哥兒埋頭入她的肩膀：“沒受委屈。”

葉韶光半點都不信，佯裝委屈道：“黨哥兒沒說實話，阿母好傷心啊。”

黨哥兒抱住葉韶光的脖子，小聲道：“阿母別喜歡葉叔叔了。”

他想說葉叔叔不喜歡你，你別喜歡他了。

但他怕葉韶光傷心，忍著沒說後半句話。

“阿母不喜歡葉叔叔。”

葉韶光認真道，今天是怎麽了，怎麽一個兩個的都說她和葉紅軍有關系。

黨哥兒一臉‘你別騙我’的表情看著葉韶光。

葉韶光則一臉‘我很無辜’的表情看著黨哥兒。

“王小明和王樂說你喜歡葉叔叔，想要嫁給葉叔叔，想要葉叔叔給我和紅姐兒當爹。”

“胡說八道，我有黨哥兒和紅姐兒就夠了，不需要葉叔叔。”

許是葉韶光說得太認真，黨哥兒笑了，抱住葉韶光保證道：“黨哥兒長大了，可以保護阿母。”

所以阿母別嫁人了。

葉韶光笑瞇了眼，不管遇到什麽事情，只要兩個孩子在身邊，就夠了。

“黨哥兒長大了，可以保護阿母了，阿母很開心。”

葉韶光放下黨哥兒，朝紅姐兒招了招手：“紅姐兒要抱嗎？”

紅姐兒見葉韶光和黨哥兒都在笑，自己也跟著笑：“不用，紅姐兒也長大了，不用抱。”

“好吧，那你們在屋裏坐一會，阿母出去晾衣裳。”

葉韶光找了繩子，提上木桶出門去晾衣裳。

剛掛上一件衣裳便看見葉紅軍推著自行車出門，碰上面，倆人都顯得有幾分尷尬。

“晾衣裳啊？”

“出門嗎？”

葉紅軍移開視線看向別處：“你，佷?????”

“祝你一路平安。”

葉韶光搶話道，葉紅軍咽下剛才想說的話：“謝謝，我先出門了。”

“您忙去吧。”

倆人之間氣氛微妙，好像隔了一層薄膜似的，別扭極了。

等葉紅軍出了門，葉韶光看著他的背影發呆，想著要找個理由讓葉紅軍搬出去。

“叩叩叩叩??????”

“韶光在家嗎？”

亮嫂子提著籃子邊敲門邊問道，聽到敲門聲，黨哥兒跑出去開門。

“喲，黨哥兒啊，你阿母回來了嗎？”

黨哥兒喊了一聲‘亮嬸子’，答道：“阿母在晾衣裳。”

亮嫂子跟著黨哥兒進屋，她沒去別的屋子，只去了葉韶光晾衣裳那邊。

見了葉韶光，她直接道：“韶光啊，我是來道歉的。”

“都怪我嘴巴沒個把門，把事鬧得太過了。”

其實傳閑話的事怪不得亮嫂子，亮嫂子不過是調侃了葉韶光幾句，算不得大錯。

葉韶光掛上最後一件衣裳：“別，千萬別，都是孩子們鬧著玩的，不關您的事。”

“說到底還是怪我說話沒分場合，被孩子們聽了去。”

葉韶光擺了擺手，轉移話題道：“你帶東西過來了？”

亮嫂子揚了揚籃子：“不是什麽金貴，只是一把野草和一把野果子，帶來給黨哥兒和紅姐兒嘗嘗。”

“太感謝了。”

葉韶光接過籃子，拿了東西，就算原諒了亮嫂子，倆人原來怎麽相處，現在還怎麽相處。

“我一會上山砍柴，你去嗎？”

亮嫂子猶豫了一會問道。

“去不了了，阿進嬸說一會要開會，漢子娘們都要去。”

話剛落，只聽外邊喊：“集合！集合！所有人到曬谷場集合。”

“又集合，真是耽誤事。”

亮嫂子撇了撇嘴角，不是很高興。葉韶光左右看了看，小聲道：“這回是好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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